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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荆湖南北路已见利害奏状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二、《梁溪集》卷六六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闽清县
今具荆湖南、北路招捕盗贼,拊循归业之民,经营控禦,措置钱粮,已见利害下项:
一、准福建、江西、荆湖南北路宣抚使司关:荆湖南路马友约六万馀人,马数千疋,船数千只,见在潭州;李宏约一万馀人,见在岳州;曹成约十万馀人,见在道州;刘忠约一万馀人,见在岳州平江、潭州浏阳界出没作过。胡元奭三千馀人,见在茶陵界上;李冬至馀党五千馀人,见在郴、连界上。荆湖北路杨华约一万馀人,雷进约八千馀人,刘超一万二千馀人,见在鼎、澧州界。已上约二十馀万人。其馀接境去处,千百为群,又不在此数。盗贼之众如此,非得重兵制禦弹压,使之畏威,不敢猖獗,然后可以招纳为用,而遽欲以恩意姑息怀之,臣未见其可也。今福建、江西、荆湖宣抚司临以重兵,理当听命。访闻马友一项人马即日见在潭州,视诸处头项颇为循理,宜先次招纳,稍加旌赏,以劝其馀。刘忠一项人马号白毡笠,即日见在岳、鄂、潭、袁诸处界上屯泊,出没作过,自知罪大,不能自新,尝于旗上有「永不伏招安」之语,此一项最为桀黠猖獗,数州之民皆被其害,宜先次讨荡,使其馀知所惩创。胡元奭一项已为提刑吕祉会合杀散,刘超一项已为鼎州帅臣程昌禹遣兵逼逐出境,未知所向。自馀李冬至、钟相馀党,杨华、雷进逐项贼火,招纳讨定,当随宜措置外,惟曹成一项狡狯惨酷尤甚,屡招屡叛,所至一人为梗,靡有噍类。即日见已起离道州,侵犯广西贺州界分。缘广南州县素无城郭,人兵孱弱,深虑乘虚远引,为二广之患。宜先遣晓事官吏使赍朝廷所降敕榜、黄旗、金字牌先去抚谕,示以祸福,许之自新。如听伏招纳,即依金字牌上圣旨处分,将所劫掠及老弱不堪披带人,经所属给据放散外,其实堪披带出战人结成队伍,并听宣抚司使唤,具首领姓名推恩外,其首领理须拨隶诸将下随材录用。不堪披带出战,尚堪执役之人,合刺充厢军,分隶诸州。其拣退老弱不堪执役之人,给公据放散。如系西北人,无业可归,合就近分送州县居住,将天荒、户绝抛弃、转徙、逃亡系官田土,措置给与耕种,借贷种粮,务令存恤得所。昔东晋朝北方流人皆置侨寓州军以处之,盖流人与土著盗贼不同,放散则无所归,又须结集为盗,全藉州县官用心循拊,自当复为良民。伏乞朝廷更赐详酌指挥。其李宏一项,元隶马友,今已将带一行人马擅住岳、鄂,亦乞依此施行。如不伏招纳,依旧作过,即乞多发兵将,会合掩杀,以殄灭为期。如此,则荆湖盗贼,不踰时可定。缘臣所得圣旨指挥,令相度由广东前去之任,因令抚定广南州军,见已具奏申明,若自广南前去,即荆湖事无由措置,深虑有失机会。伏望圣慈特降睿旨,作朝廷行下,付福建、江西、荆湖路宣抚司密切措置施行。
一、勘会荆湖南北路州县居民,近年以来,初遭钟相、孔彦舟作过,迁徙失业,重以马友、曹成、李宏、刘忠、刘超、杨华、雷进十数头项蹂践搔扰,民不聊生。湖南潭、衡、全、邵、道、永、郴、桂阳,湖北岳、鄂、鼎、澧并属县等,例皆残破,民居存者百无一二。田土荒芜,财用匮乏。将来盗贼平定之后,若不极意招集料理,使之归业,开辟耕凿,以望岁丰,则破残州县卒难就绪。欲乞朝廷特降敕榜,晓谕应归业之民,委实曾经兵火不曾种莳去处,与免将来冬苗租税;无力耕种、贫不能自存者,官贷种粮,随物力等第约度数目支给,候将来成熟,随料回纳入官。逐州见今起发上供钱绢银等,委是无从而出,特与权免一次。检踏田土,支散钱粮,官吏奉行,不得灭裂搔扰,重寘于法,务令实惠及民,使一方晓然知朝廷德意所在。契勘荆湖土地沃衍,最为出产谷米财物去处,止缘累年盗贼失于措置,遂至凋敝。朝廷稍宽目前之急,不惜赈贷之费,假以年岁,渐次复旧,国用何患不饶?如合圣意,伏乞特降指挥施行。
一、荆湖之地绵亘数千里,南通二广,西引四川,北控襄汉,东接江淮,自昔号为上流,诸葛亮谓之用武之国。今朝廷保有东南,制御西北,荆湖诸郡如鼎、澧、岳、鄂、连、荆南一带,皆当屯宿重兵,倚为形势,使四方之号令可通,襄汉之声援可接,乃有恢复中兴之渐。今福建、江西、荆湖路宣抚使司之兵,将来平定盗贼之后,复还行在。臣画一内依所降指挥踏逐,乞兵不满万人,若到本路,兼得岳飞、吴全、韩京、吴锡等兵,方能仅及二万之数,分屯布俵沿江要害去处,深虑不及。伏望圣慈许臣候到本路相度形势,图上方略,别行申请。
一、契勘荆湖两路,当盗贼兵火之后,物力大屈。今来养赡官吏军马,振贷归业之民,修治官府城壁器仗之类,百色用度,并皆未有指拟去处。朝廷欲以二广经理荆湖,固为得策,然广南素号薄瘠,米谷不多,财用窭乏,加以比年应副朝廷须索,尤觉困匮,借使竭力刬刷,所有几何?今又盗贼未弭,道路不通,卒未可以那移应副。近准尚书省劄子,许于吉州榷货务支银一万两,钱一万贯。此但可以支目前之用,若要支梧年岁间,非于江西邻近湖南州郡权宜应副,决不能有济。伏望圣慈特降睿旨,令于筠、袁、虔、吉等州应副米十万石,于转运司及吉州榷货务应副银五万两、钱十万贯接续支使,庶几不致阙误。
右谨录奏闻,伏望敕旨。
栖贤寺碑 五代 · 朱遵度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九十三
夫太华维嵩。作镇周秦之地。峨嵋剑阁。僻临邛蜀之区。曷若峻极于天。庐山列五岳之次。欲光于世。栖贤居四绝之右。其或秀生贤哲。气噫风雷。控五岭而压三秀。汇岷江而潴蠡泽。泉飞黄石。千寻之长剑倚天。云吐炉峰。一炷之檀烟上汉。石梁与尘寰不接。紫霄信日月可亲。怀山襄陵。文命导百川而届此。千乘万骑。汉皇驭六飞以躬临。既如此。庐山不得不称其岳也。若乃五乳峰左。謺石涧西。屏展层峦。状五老飞星之所。门临三峡。听大禹凿龙之声。香积具而谷震文魮。毳侣宾而风传金锡。龙潭当户。甘泽与法雨齐飞。禅客临轩。师子共象王接武。又如此。则栖贤不得不名其绝也。按张僧鉴浔阳记云。姬周初。匡俗先生屡逃徵聘。结庐此山。真人羽化于紫烟。弟子指山为庐岫。又按张密九江新旧录云。栖贤寺本在州南二十三里。齐永明七年。咨议张希之造。隋末始废。洎唐宝历初。给事中李渤。以庐宫是栖隐之所。遂舍旧宅。以建精蓝。奏置旧废寺额。仍请先归宗智常禅师以居焉。檀越处仁信之域。睹空王而发心。菩萨启圆顿之门。驭五乘而接物。绍远公之能事。皆唐代之伟人。当其海众云臻。法幢峰立。如声召响。目击道存。应物随缘。薪尽火灭。法须有主。代不乏贤。谢山和尚闻法鼓销声。虑慧日长没。出彼林下。来此山中。而后照觉禅师再光祖席。佛岩大士继阐宗风。今筠长老去来不住。彼我两亡。解龙济之髻珠。得清凉之心印。源本清而任挠。镜鉴物而忘疲。莲社叹三草将枯。密云不雨。黄屋念释门无主。百堵谁兴。眷彼名山。在乎宸断。应明诏者。其惟师欤。繇是虔奉纶言。遂成素志。遽辞丹阙。深入白云。师乃乘般若舟。游一真性海。悯狂子病。灌一味醍醐。接引大心众生。俱入华藏世界。处偫华而不自异。即烦恼以为菩提。宾至如初。栋桡毕葺。龙集辛酉。天子省方。千官扈从。万乘启行。大明升冲。六合皆照。东风扇律。四海维新。龙舟才舣于星湾。天步俄登于云岫。心存亿兆。岂思石椁之坚牢。志在寰瀛。不问瑶池之远近。瞰双崖而壁立。听惊湍而雷吼。桥横虹断。危若飞动。乃顾谓筠公曰。吾爱天下生灵。视如巳也。岂可使出尘之士。来往而履险乎。勿惮暂劳。须求永逸。目顾颐使。规模立成。仍宣御库钱二十万。以充其费焉。既而云罕未移。勾陈尚驻。览布金之胜槩。揖漱玉之清湍。茶烟袅而乳窦飘香。禅悦味而虚室生白。实释门之盛事。为信史之美谭。玉辂言旋。缁徒蒇事。众人役役。因善价而沽诸。伐木丁丁。俄梓材而如积。屹若神化。皆从圣谋。朱栏修且直。大厦壮而丽。马师皇过此。免更乘龙。邓隐峰经行。不劳飞锡。其新桥依旧以三峡为名。又于桥之北建驻銮亭。寺之后改观音岩为宴圣岩。皆先皇驻跸之所也。召伯听讼。国风歌其勿剪。叔子去荆。岘山存乎堕泪。况明明哲后。垂二十载。覆焘于烝民者哉。遵度大袖褒衣。以登晋用。闻先归宗之出世。恨不同时。慕李给事之为人。各逢明主。而又于筠长老有林泉之旧。因御命如潇湘之游。云欲立贞珉。将直书其实。以文见托。不敢多辞。其词曰。
庐山天柱。五老峰前。地如灵隐。寺号栖贤。山中何有。百物生焉。寺中何有。俊哲居焉。江湖会同。天文星纪。控越连巴。东南之美。鼓震雷动。触石云起。何必崇朝。滂沲万里。芙蓉积翠。帝子三宫。九峰峨峨。秀出云中。龙潭水黑。锦谷霞红。吉甫生周。不独惟嵩。十八名贤。首称慧远。江州使君。书读万卷。禅师知常。竹林(一作木)之院。一言道合。法无关键。指兹旧院。建彼祇园。上栋下宇。宝幢胜幡。师子一吼。孰敢兴言。以心印心。如篪如埙。那含如来。圆寂觉路。世界无边。非佛不度。迦叶慈悲。悯众生误。了真妄源。绝生死怖。谢山钦因。依绍能仁。心如太虚。本绝埃尘。龙济实相。传之于筠。清凉法海。秋月一轮。圣主知贤。诏居兹寺。入七叶岩。当法王位。为述正言。与悟息意。四执无着。是不思议。龙集作噩。时维小康。翠华顺动。眷被山光。造舟为梁。八鸾锵锵。云湿宝軿。谷散天香。三峡嵌空。双崖如刺。直下百尺。飞流喷玉。桥危飞动。路险巴蜀。念彼游人履兹深谷。将易旧制。俄成久图。既壮且丽。皆遵睿谟。莫测天心。苍生是虞。欲使万物。安如覆盂。亭思驻跸。岩纪圣游。南方徯后。碧嶂难留。唐祚千叶。唐年万秋。惟山与寺。配天齐休。
天台陈侯牧斋记 南宋 · 幸元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三二、《松垣文集》卷三
高安通守陈侯,宅天台之胜,辟地为斋,取《坤》上《艮》下象初之辞,以题其额曰「牧」。余观孙兴公所赋天台,穷山海之瑰富,尽神人之壮丽,侯莫之取而独志于地中之山,其知道乎!陈氏世登显宦,功在盟府,侯年甫踰三十,荣领监州符,非若初之在下也。吞云梦,压天虹,陵厉清浮,夫谁曰不可?而富贵不能使之骄,声势不能使之满者,以天道之所益,地道之所成,人道之所好,在此而不在彼也。天台之山,跃峰奇挺,上与天齐,俛视众皱,吾有取焉,是以岩岩自居,而视天下莫己若矣。升而牧一州,必不能画诺坐啸;进而牧天下,必不无吐哺握发。何也?天明则日月不明,地秀则草木不秀。故天非自明也,以日月而明;地非自秀也,以草木而秀。侯之名斋,弗于兴公之赋,而切切于上顺下止之初,则欲以天地之道自牧也。养明以晦,韬巧以拙,而礼贤材,盛宾客,受切磋琢磨之益,以趋乎古圣贤之径。尊德性而道问学,极高明而道中庸。则裒多益寡,称物平施,天道之光明,地道之上行矣,何有大川之涉乎哉?虽公孙硕肤,赤舄几几,垂光方策,诒训万世,而床下之巽,丧我资斧,则与仆仆望尘而拜者等。故圣人论君子之光,终必曰尊而光,则以巧言令色失之足恭,胁肩谄笑失之病畦云尔。卦以五柔而宗一刚,岂以卑之可踰哉?过于自卑,则流于《杂卦》之所谓轻,不可也。侯以卦为名,而字曰尊道,其知以轻为戒乎。予观丞郡于筠,其心休休,州民之康,不以为功,而名其堂以「吏隐」,知所牧矣。堂后种竹莳松于梅林之侧,一室萧然,则扁曰「四友」,则雪饮风餐,清高不改,知所自重矣。非知之难,行之惟难,予之望也。予以受廛之士,见辱倾盖,今来属予为记,姑诵所闻于古者,复命之辱。花竹之幽,江山之美,栋宇之华,琴书之富,他日或得宦游以观,当为我侯赋之。
题别子由诗后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三六、《苏文忠公全集》卷六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先君昔爱洛城居,我今亦过嵩山麓。水南卜筑吾岂敢,试向伊川买修竹。又闻缑山好泉眼,傍市穿林泻水玉。想见茅檐照水开,两翁相对清如鹄」。元丰七年,余自黄迁汝,往别子由于筠,作数诗留别,此其一也。其后虽不过洛,而此意未忘,因康君郎中归洛,书以赠之。元祐元年三月十六日,轼书。
送寿圣聪长老偈(并叙)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八九、《苏文忠公全集》卷二二、《文章辨体汇选》卷四七七、《东坡禅喜集》卷三 创作地点:湖北省黄冈市
佛说作、止、任、灭,是谓四病。如我所说,亦是诸佛四妙法门。我今亦作、亦止,亦任、亦灭。灭则无作,作则无止,止则无任,任则无灭。是四法门,更相扫除,火出木尽,灰飞烟灭。如佛所说,不作不止,不任不灭。是则灭病,否即任病。如我所说,亦作亦止,亦任亦灭。是则作病,否即止病。我与佛说,既同是法,亦同是病。昔维摩诘,默然无语,以对文殊。而舍利弗,亦复默然,以对天女。此二人者,何有差别。我以是知,茍非其人,道不虚行。时长老聪师,自筠来黄,复归于筠。东坡居士为说偈言:
珍重圣寿师,听我送行偈。愿闵诸有情,不断一切法。人言眼睛上,一物不可住。我谓如虚空,何物住不得。我亦非然我,而不然彼义。然而两皆然,否则无然者。
卫君子传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六、《复斋集》卷七
卫君子者,淇水人也。为人峭直有特操,屹然自立,无所附丽诡随也。性喜僻居,不入城市,每暑风尘至,辄拥扇自蔽,惟恐其污己也。群朋离立,终日杜门,萧然有物外趣,人不敢干以私望而敬爱之。俗士不屑纳交,惟晋王子猷好之而阮嗣宗之流彊与之附,亦未尝轻合焉。子孙号为繁盛,每出森然成列,盈于阶除。性又嗜古书图画,无所不通,身兼数器,上而朝廷官寺,下至闾巷皂隶,莫不资其用焉。其祖夷、齐避千乘之国以成仁,子孙则而象之,至今不变,所谓岁寒不改节者也。其族散处江浙,最盛于筠,诗人之比德武公云。太史公曰:「昔伶伦作律,取则于君,以效鸾凰之鸣。汉高帝得天下,过沛,尝与君击筑《大风之歌》,其声震云汉」。呜呼!斯人也,其有虞氏、伯夷之徒欤,不然直清之德,何以并列于三后哉!
书东坡宜兴事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八、《省斋文稿》卷一九、《益公题跋》卷一二、《东坡事类》卷九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
某自绍兴癸酉讫淳熙己酉三十七年之间,凡六至宜兴,屡欲考东坡在此月日而未暇也。今年避暑杜门,因睹《楚颂帖》,略裒遗迹如后。七月二日东昌周某题。
苏文忠公以元丰七年量移汝海,四月离黄州,五月访文定公于筠,七八月之交留连金陵,遂来常州,度九月间抵宜兴。闻通真观侧郭知训提举宅即公所馆,不知凡留几日也。今观《楚颂帖》及公曾孙季真所藏渊明「丈夫志四海」诗,皆题十月二日,又云宜兴舟中写,计留宜兴不过旬馀复回郡城,自此遂趋汝州。过泗,遇岁除,八年正月四日乃行,道中上书乞归常。三月六日至南京,被旨从所请。回次维扬,有《归宜兴留题竹西》三绝,盖五月一日也。《同孟震游常州僧舍诗》云「湛湛清池五月寒」,而谢表谓「今月二十二日到常州讫」,其为五月无疑。是月被命复朝奉郎,起守文登。《次韵贾耘老》云:「东来六月井无水,仰看古堰横奔牛」。七月二十五日,与杜介遇于润之金山,赠以古诗。八月二十八日,复赠竹西无择长老绝句。则在道月日历历可考。其冬到郡,五日而召。自此出入侍从,以及南迁。逮靖国辛巳北归,竟薨于常,不暇践种橘之约矣。其帖今藏寓客童伯救家。童氏世为东秦名儒,曾祖暨大父在高皇时继掌外制,士林荣之。伯救亦笃学嗜古,能济其美者也。
公熙宁中倅杭,沿檄常、润间,赋诗云:「惠泉山下土如濡,阳羡溪头米胜珠」。又有「买牛欲老,地偏俗俭」之语,卜居盖权舆于此。
《满庭芳》词作于元丰八年初许自便之时。公虽以五月再到常州,寻赴登州守,未必再至阳羡也。军中谓壮士驰骏马下峻坂为注坡,其云「船头转,长风万里,归马注平坡」,盖喻归兴之快如此。印本误以「注」为「驻」。今邑中大族邵氏园临水,有天远堂,最为奇观,取名于此词云。
元祐八年五月十九日,任礼部尚书辨御史黄庆基论买田事云:「谪黄州日,买得宜兴姓曹人一契田段。因其争讼无理,转运司已差官断遣,不欲与小人争利,许其将原价收赎」。今公之曾孙犹食此田,岂曹氏理屈不复赎耶?抑当时所置不止此也?
三年前寓阳羡,尝考坡公到邑岁月,书于《楚颂帖》之后。兹来长沙,值二别乘皆贤而文,南厅张唐英毗陵人,北厅苏仲严则文定公四世孙也,复书以遗之。绍熙壬子五月一日重题。
筠州重修道院记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八、《省斋文稿》卷二八、同治《瑞州府志》卷一八、同治《高安县志》卷二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元祐八年,柳侯子仪之守筠也,作燕居之堂,榜之曰「江西道院」,山谷先生实赋焉。后八十有七年,眉山苏侯诩领郡于兹,惠以养民,廉以持身。始至人安之,居一年人化之,乃新斯堂,以无废前贤之遗迹,而永邦人无穷之观。不远千里,属予为记。予曰:山谷翰墨参于前,记不可为也,抑犹有说焉。侯,文定公之曾孙也。元丰元年冬,公自宋幕谪官来筠,阅五年乃徙绩溪,于时道院盖未创也。其成也,公得政矣。简静则民肃,平易则民亲,自朝廷以达于筠,好善之化兴,珥笔之风殄。使柳侯得以馀力葺夫治事燕客之所者,谁之功也?又明年而公复来,居三年遂迁海上,盖前后留筠者八岁。刚大之气充焉,性命之理穷焉,经纶之业丰焉。其行谊,其语默,其文章,所以轨范士民者如父兄,变移习俗者如师友。传《诗》,传《春秋》,解《老子》,著《古史》,发圣贤之遗意,缮书而藏之,以待后之君子,皆居是邦之时也。夫达而在上,膏泽加乎民者既如彼,穷而谪居,惠其父老子弟者又如此,则尸而祝之,社而稷之,如文翁之在蜀也,宜哉!虽然,翁郡守也,化易而施狭,故后世虽奉尝而子孙无闻。公辅弼也,其化不止乎筠,而筠之人赖公尤深者,以公居之之久,成之之远也。功大而施广矣,宜其三世之后有孙而才,以二千石笃馀庆于是邦。天之报施,固自有轻重哉!书以遗侯,刻之堂上,使高安之人世世毋忘公之德,于以劝士大夫之为善者,栋宇云乎哉!淳熙四年四月七日,大中大夫、试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承旨、兼侍读、兼太子詹事、兼修国史周某书。
六孙名字说(崇宁二年三月)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栾城后集》卷二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七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驻马店市汝南县
予三子,伯曰迟,仲曰适,叔曰逊。始各一子耳,予年六十有五,而三人各复二子,于是予始六孙。昔予兄子瞻命其诸孙,皆以竹名,故名迟之子,长曰简,幼曰策。《易》曰:「《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故简之字曰业。《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一百四十有四。《易》之始,未有策也。文王演而重之,然后策可见。故策之字曰演。迟之子,长曰籀,幼曰范。书起于篆,而究于隶,史籀始篆,篆隶皆成于滋也。故籀之字曰滋。范,法也。王良与嬖奚乘,不获一禽。曰:「我为之范,驰驱终日不获一。为之诡遇,一朝而获十。我不贯与小人乘,请辞」。故范之字曰御。逊之子,长曰筠,幼曰筑。始予得罪于朝而放于筠。逊从而筠生,传曰:「礼之于人,如松柏之有心也,如竹箭之有筠也,皆其坚者也」。故筠之字曰坚。孔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为山者必筑,前无所见,则未成一篑而止。茍有见矣,则虽覆一篑而进,进而不止,虽山可成也。故筑之字曰进。予盖老矣,而三子方壮,将复有子,而予不及见乎则已矣,如犹及见焉,则又将名之,俟其长而示之,使知名之之意焉可也。
朴上人访筠翁于筠溪草堂袖诗为赠雨中告别将有雁荡之行屡挽不肯留索诗甚急以偈送之 宋 · 李弥逊
七言律诗 押先韵
一壑翛然听雨眠,君来着语破云烟。
肯随鸥狎清江上,欲趁鸿(四库本作虹)飞白日边。
童子不应多一指,学人正自少三拳。
急行啖蔗逢佳境,春笋出林啼杜鹃。
再祭亡兄端明文(崇宁元年五月)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三、《栾城后集》卷二○、《皇朝文鉴》卷一三四、《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九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许昌市
维崇宁元年岁次壬午五月乙卯朔日,弟具官辙与新妇德阳郡夫人史氏,谨以家馔酒果之奠,致祭于亡兄子瞻端明尚书之灵。呜呼!惟我与兄,出处昔同。幼学无师,先君是从。游戏图书,寤寐其中。曰予二人,要如是终。后迫寒饥,出仕于时。乡举制策,并驱而驰。猖狂妄行,误为世羁。始以是得,终以失之。兄迁于黄,我斥于筠。流落空山,友其野人。命不自知,还复簪绅。俯仰几何,宠禄遄臻。欲去未遑,祸来盈门。大庾之东,涨海之南。黎蜑杂居,非人所堪。瘴起袭帷,飓来掀檐。卧不得寐,食何暇甘?如是七年,雷雨一覃。兄归晋陵,我还颍川。愿一见之,乃有不然。瘴暑相寻,医不能痊。嗟兄与我,再起再颠。未尝不同,今乃独先。呜呼我兄,而止斯耶?昔始宦游,诵韦氏诗。夜雨对床,后勿有违。进不知退,践此祸机。欲复斯言,而天夺之。先垄在西,老泉之山。归骨其旁,自昔有言。势不克从,夫岂不怀?地虽郏鄏,山曰峨眉。天实命之,岂人也哉?我寓此邦,有田一廛。子孙安之,殆不复迁。兄来自西,于是磐桓。卜告孟秋,归于其阡。颍川有苏,肇自兄先。呜呼!尚飨。
祭逍遥聪长老文(绍圣三年九月)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三、《栾城后集》卷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宜春市高安市
绍圣三年九月二十九日,降授左朝议大夫、试少府监、分司南京、护军苏辙,谨以香茶果蔬之奠,告于故逍遥长老聪公:我生多故,再谪于筠。万里故乡,孰为故人?师自吾蜀,为筠导师。坦然无心,言直气夷。顾我如故,弥久而坚。逮兹再来,为我出山。逍遥无师,众愿师往。师念我独,为众所强。入山几何,自春徂秋。一病不治,蝉蜕莫留。此心超然,去住不疑。筠人怀思,涕泣嗟咨。山中来告,卯塔将成。一奠之哀,斯未忘情。尚飨。
泰州水利诗 清 · 王昙
押尤韵 出处:烟霞万古楼诗集卷一
泰州之水,自西锁而东,涓流一线。启闭之宜,旱涝所系。四月,从淮海浪游,舟胶泰城之南,闻桔槔转注,龟兆坼矣。当时舍船姜堰,便于筠轿中得《泰州水利诗》一首,非必自效刍荛,亦一时耳目之所经尔。
海陵之地车与舟,前高后下如旄丘。
上河三闸借瓴建,下河灌溉来秦邮。
上从芒稻数白塔,盐漕百里资粮糇。
下从新城发三派,秦潼樊汊沾田畴。
田高苦旱低苦涝,旱涝启闭须良筹。
就中溪沼少汇蓄,常年一泄无馀留。
当时西东立二坝,咽喉一线随添抽。
尤疏海口慎诸闸,场河坦荡通游鯈。
从来法守历邃古,遵循莫可违前修。
一遭怠惰稍弛弃,饔飧盈歉廑宸忧。
吾皇轸念烛闾隐,恩蠲寰海频赈赒。
东南民俗感汪濊,耜耘作苦靡停休。
臣工日夜体上意,还劳睿虑烦咨诹。
吁嗟乎,安得刍荛此语献泰宰,坐令豚蹄盂酒歌瓯寠。
湛碧轩 清 · 弘历
七言绝句 押真韵 出处:御制诗三集卷十
初生水色绿于筠,静敛东风不作沦。
自是春光还改故,那能人意免欢新。
书武昌土俗编叙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八八、《浪语集》卷三○、光绪《永嘉县志》卷二六
《武昌土俗编》锓木于绍兴壬午。走既才庸学寡,加县出兵荒馀烬,无藏书以考阅往事,士非耆旧,无所质疑,姑尽所知,搜罗野老之说,草创编秩,垂被代而出之。凡闻见之所未周,或知之而未悉,皆不及著。其间名号更易,不可究知,当去反留、当书反阙者,一书之内,夫岂不有?自求其失,则所未逮,故书编目,求取正于当来。惟乃仁人,矜此愚昧,擿瑕补过,易视听于传疑,使走不以此为妄人,乃朝夕庶几焉者。六月庚午,书于筠乡书舍。
万载重修县记(绍兴五年立冬日) 南宋 · 徐升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九七一、同治《万载县志》卷二九中
万载本高安故地,初置场,隶于洪,伪吴顺义元年也。后为县,隶于筠,则南唐保大十年也。皇朝下江南,遂割属袁州,则开宝八年也。宣和初,改曰建城。而复旧名,则绍兴元年诏也。筠、袁俗险而健讼,有珥笔之号。兹邑虽例蒙恶声,然民淳讼简,风俗特异。其产才,代不乏人。义烈慷慨,则有若蔺相如;风颖秀迈,则有若谢康乐;谋略佐主,若宋青阳;雄健授兵,若钟南平。皆世居其土,遗址具存,遗风可想焉。邑之旧治,地势隐然,负山带江,民安物阜,逾二百祀。建炎三年十一月,金人陷豫章,叛将杜产率群盗乘乱焚劫。明年正月,铁骑长驱蹂躏,自是井邑化为邱墟。继而剧贼曹成、马友辈支党蚊聚,大者数万,小者数千,据我郛郭,血肉我生灵,狼残虎噬,岁无虚日,而邑境殆无噍类矣。绍兴二年冬,升被命谬职宰字,于时溃寇刘忠、张成各拥众蟠踞山谷。县官日与编民骈肩穴处以避难,无复辨高下;胥吏与案牍窜遁,类脱兔首鼠,无复恭衙喏;士庶捐老弱,弃坟墓而散徙,无复安土计。予视县治故所,则林樾蓊然,因叹息曰:「昔卫有狄人之难,渡河野处,狼狈失措,文公营楚邱,建城市,立官府,民始有所归,而国由以兴耳。县治者,所以临众庶、施政令之地,主德宣焉,邦赋理焉,民讼听焉。今圮废若此,何以安集夫民社哉」?乃乞师以靖凶残,而扶疗疮瘵,招抚流亡。比年贼退,民渐有生意,遂以八月丙戌,剪榛莽,斥瓦砾,鸠工度材,庶役并举。己亥,建柱架梁。辛亥,迁入视事,且督促焉。九月丁卯,落成。于是宴寝之堂,听讼之厅,吏舍狱事,筦库仓廪,庖厨宾庑,各有攸序,而崇卑广狭,率视故基者,仍旧典也。寸木片瓦,悉取坏宇弃材,罔有科歛,规模简俭,粗庇风雨,而不务壮丽者,惜民力也。方彫残而兴土木,人不以为病,才四旬而讫工,人不以为亟者,民人离散失所依,而喜有官府也。嗟夫!自艺祖有天下,百有六十馀年间,承平日久,人不识兵革,燕安鸩毒,恬不为虑,岂知一旦变乱,而穷僻如是邑亦荡析靡遗。今既修复矣,而邑人自兵祸以来,得脱万死,以复见此邑之成者,亦宁有几!然则后之生于斯,含哺鼓腹于斯者,岂得不念此哉?故升虽及瓜将代,不可不书其废兴之岁月,俾后人有考焉。绍兴五年立冬日。
按:乾隆《袁州府志》卷三二,乾隆二十五年刻本。
祭潭州刘安抚文 北宋 · 崔鶠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七九
猗嗟厚之,美秀而文。声名摩空,始以赋闻。高步《两京》,追其绝尘。置酒颍川,同时七人。槃薄赋诗,挥翰如神。夜雪满阶,灯火星陈。扶携醉去,笑语纷纭。我航大江,乞食于筠。公驰使传,来自峨岷。麾节旗纛,溢于江濆。意其眼额,有骄其群。亦既见止,其德滋温。其豪矜韬,以深淳。再见其诗,老语弥新。超然□巧,不见斧斤。颍水之欢,三十秋春。六豪云散,光影俱泯。独遗一老,皮骨仅存。白发翛翛,垂领如银。念虽未死,忧疾缠身。欲临其穴,有志莫伸。涕泗从之,被鬣沾巾。
按:《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九八,傅增湘校补本。
东莱公家传(乾道间)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四、《东莱吕太史文集》卷一四
吕氏系出神农,受氏虞、夏之间,更商、周、秦、汉、魏、晋,下逮隋、唐,或封或绝。五代之际,始号其族为三院。言河南者,本后唐户部侍郎梦奇;言幽州者,本晋兵部侍郎琦;言汲郡者,本周户部侍郎咸休。其昭穆疏戚,世远轶其谱,而河南者祖为最盛。河南之吕,入国朝有为起居郎知泗州者曰龟图,生蒙正,相太宗、真宗,谥文穆。起居之弟曰龟祥,尝为殿中丞、知寿州。寿州生蒙亨,终大理寺丞。寺丞生夷简,三相仁宗,与文穆仍以公开号于许,册拜太尉就第,薨,谥文靖,配享仁宗庙廷。文靖公有子五,而二至相辅。公弼,事英宗、神宗,为枢密使,谥惠穆;公著,事神宗、哲宗,历枢密副使、门下侍郎、尚书左仆射、司空、平章军国事、申国公、谥正献。盖其自献公而上,勋德行治皆在太史氏。正献公三子,伯曰希哲,以经入侍哲宗崇政殿,封荥阳子,是实生公,用公贵,赠太子太保。公讳好问,字舜徒,荥阳公之冢子也。生数年,以门功守将作监主簿。委己于学,髫嬉童习,不屏而绝。范蜀公镇与正献公兄弟交,公幼拜蜀公于堂,唯诺进趋无违礼,蜀公慰纳甚备,待之如成人。吴侍讲安诗至伉简,少许可,每见公辄自失,叹曰:「吕氏有子矣」。稍长,学益成,行益修,诸公长者皆折辈行从公游。初监在京杂卖场,正献公当国,在事者以公亲宰相孙,阔其条约,不以簿领累公。公愈益自厉,日夜治文书,若有程督之者。哲宗皇帝同宣仁圣烈皇后听政,以朴素先天下,四方贡献一归之有司斥卖,以佐经费。吏或下其估以自私,公独漠然如不见,终秩未尝售一物。正献公薨,天子加恩诸孙,将擢公寺监丞,公固辞,推以与从父兄。徙监金耀门文书库,职閒无事,公所乐也,始得大肆力于经术,忘晦明寒暑之变。当是时,正献公宾客半朝廷,争欲致公。稍自降屈,出一语则跻台躐省唯自择。公深自晦匿,日与硕师鸿生讲道穷巷中,未尝挂谒刺于权门之籍,时论归其靖退。调真州春料船场。党事起,荥阳公谪和州,公自免归。徽宗皇帝即位,号召耆艾皆集阙下,荥阳公入为秘书少监,公以便亲监在京绫锦院。崇宁初,权臣修元祐之怨,治党锢甚急,群谴辈黜,廷中为空。于是荥阳公废居宿州,公亦以元祐子弟例不得至京师,两监东岳庙,客于宿者七年。自正献公时,悉廪赐以振宗族,无留赀,其后再更党祸,家愈窭,或日旰灶薪不属。公上奉二亲,下任数百指之责,从容养志,奏甘毳,虞颜色,米盐之问,不至寝门,而家人亦化公德,怡怡然忘其贫。复调真州春料船场,司扬州仪曹事。扬据南北冲,贤士大夫,舟车上下,必过公而拜荥阳公于堂。如杨侍郎时中立、陈右司瓘莹中,每过扬与公语,连日夜不厌,所言皆经世大略。扬帅蔡卞自知不为公论所右,欲扳善类自解,待公特异,拜疏荐公于朝。公以礼自持,卞终不得而亲。久之,卞自扬得政,同府掾属拔擢略尽,独公滞于故官。卞遣其党榜公以利,曰:「子少答我公,即坐阶显列矣」。公笑不应。遭内外艰,终制,无复仕进意,客颍昌之阳翟者又十二年。卷道环堵,閟光韬华,嗒焉与世忘,然誉望日尊,贤临一时。宣和之季,故老踵相蹑下世,独公与杨公中立无恙。诸儒为之语曰:「南有杨中立,北有吕舜徒」。盖天下倚以任此道者唯二公云。未几,女真犯边,徽祖传位皇太子,是为钦宗皇帝。靖康元年正月,虏骑薄都城,乞盟而归。天子锐欲更置天下事,寤寐畯良,近臣交口荐公。钦宗雅闻公名,趣召公,驿书道相及,未至,除左司谏、谏议大夫,赐进士出身。间两月,擢御史中丞。始徽宗前内禅之二日,下哀痛诏,解散党禁,削除新法,尽复祖宗之故。郡国宣布诏书,听者至感泣。然蔡京持权馀二十年,党戚根据内外,皆害其事莫肯行。钦宗虽屡敕有司亟如诏,阳应而阴不随,毛举一二事以塞责,名更张而大抵犹蔡氏之旧。公首为上言:「太上皇之诏,时之利害,政之阙失,无不备载,纵使直言之士伸纸执笔,得尽其言,亦无以过于此矣。今陛下虽有奉诏之名,而未有行诏之实,愿陛下书太上皇之诏置于几间,一一行之,所以安宗庙、定中国、却夷狄之策,在此而已」。又言:「陛下宵衣旰食,有求治之意,发号施令,有求治之言,逮今半年,所谓意者终未能行,所谓言者终未能副,盖左右前后之人不能推广盛德,而陛下失于容养,不能成之以刚也。臣将见陛下淳厚之德,变为颓靡之风矣」。又言:「陛下自即位以来,欲复祖宗之法,然左右前后率多阴谋沮格,必欲不行。名为罢蔡京之法度,而今所行者实蔡京之法度也。名为去童贯之军政,而今所用者实童贯之军政也。何以言之?祖宗之法既未复,而所改所罢者何事?斯民何以至今不被陛下之德泽也?陛下若不革京、贯等所为,销京、贯等所引,恐无由可致太平」。钦宗甚乡纳。公新从下土来,以孤身遍犯众怨,深探用事者包藏蒙蔽顾望之情,披抉囊橐,为上索言之。小人自知情得,皆异目视公。公勇不自恤,奋笔益力。累疏蔡京之恶,投之海外;且请摘朋附之尤者,黜以厉其馀;建白收王安石王爵,以定名分;正神宗配享,以判忠邪;褒表江公望、张庭坚、任伯雨、龚夬,以开谏争;刊青苗敛散之令,以纾民力;湔元符上书之谴,以起士气。章前后数十上,钦宗数对辅臣称公论事有体。尝奏事,直尚食进膳,时公请退,钦宗固留公毕其说,漏下数刻乃罢。其命公为中执法,谕曰:「朕夜阅班簿,廷臣无出卿右者,且以卿元祐子孙,使天下知朕好恶」。眷瞩日隆,恩意礼秩,群臣莫敢望,媢忌者寖多。女真释都城之围也,大臣意其不能再举,武备益弛,军书边遽,犹袭承平故态,旬稽月留,不得决语。公拜言职之六日,即言:「昨虏在阙,要盟劫质,志满气盈而归,益有轻中国心。秋冬之间,草枯马肥,能保其不倾国再来乎?然则禦敌之备,在今三数月之间而已。日月如此之迫,寇敌如此之大,当速讲求,以备不虞」。又言:「边事经画,晷刻可办者,率皆旬月不见设施,臣僚奏请皆不行下。今胡虏复有深入之意,而区处未有大异于前日,此臣之所深惧也」。及秋,虏骑骎骎南下,大臣不知所出,遣使讲解,冠盖属路不绝。虏外相应答,而攻城略地自如,告急者日三四至。诸将以和议,皆闭壁不敢前。公进言:「所谓讲和不进兵者,彼当顿兵境上,不敢相侵,然后朝廷亦勿进兵可也。彼既欲和而攻我不已,今日破一城,明日破一县,朝廷犹执议和之说,不谋进兵遣将,臣恐比至得和,河北诸城遍被其害矣。今日之计,和与不和,皆当为备,有备无患」。条守禦之策甚悉。如论防河,非选将练卒,仓猝必不可倚;厚集沧、滑、邢、相之戍,以遏奔冲;列勤王之师于畿邑,以卫京城。皆见抑厌不省。居无何,虏陷真定,攻中山,上下震骇,大臣狐疑,相杖以议和为解,不为出师。公率台属请对争之,劾大臣巽懦误国,词指痛切。大臣怒,请出公知袁州。上内嘉公忠而不得已于大臣,下迁公吏部侍郎。既而虏骑临河,并河诸屯,闻鼓声鸟兽散,无北向发一矢者。虏径渡,遂垒都城下。钦宗悔不用公言,进公兵部尚书。闰十一月丙辰,都城失守,钦宗召公入禁中,公昼夜不去上侧。军民数万欢噪,斧左掖门求见上,公从上御楼谕遣,乃散。卫士长蒋宣帅其徒数百,露刃升祥曦殿,邀乘舆犯围西出,左右奔窜,独公与孙公傅、梅公执礼侍上。蒋宣大声曰:「前日宰相信任奸臣,不用直言,致国家如此」!孙公诃止之,宣以语侵孙公。公徐晓之曰:「汝数百人忘家族,冒重围,卫上以出,可谓忠义。然乘舆将驾,当相与物道途,载糗粻,具屝屦,无阙而后动」。宣诎服曰:「尚书真知军情」。麾其徒退。然卫士桀骜怙乱,至坎宫垣,盗禁帑珠玉无所忌。公议以禁卫单寡为名,召陕西将渠造以西兵五百补其阙。造以兵入,卫士皆迎自戢,潜弃珠玉沟渎,或瘗墙阴,殿中复肃。辛酉,钦宗幸虏营,公实从。十二月癸亥,钦宗至自虏营。靖康二年正月庚子,钦宗再幸虏营,公复从。既驻跸,命公还都城尉拊。既旬日,闻北狩之议,公悲愤废寝食,移有司请老。孙公及签书枢密院张公叔夜交止公曰:「此尚书求退时耶?傅辈与闻大政,国家至此,义当前死,公阖门不出,兴复之责将谁属」?语未卒,公泣数行下曰:「某家世辅相,非爱死而后国家,恐能薄,祗取辱耳。二公命我以义,我敢不听?苟利社稷,死生以之」。二月丁卯,徽宗皇帝幸虏营。壬申,张公、孙公将之虏营,与公诀别南薰门,恸哭握手,相勉以忠义,哀动行路,观者莫能仰视。是时二圣既幸虏营,太子诸王皆扈从无留者,独太上皇帝以大元帅康王总戎朔方,内外隔绝,莫知元帅府所向,人心危惧。公遣客蔡安中、省吏张思聪潜求康邸姻戚,得韦渊、蒋帅愈,又得给使孙卞、郭贵于民间,潜询行府次舍以俟虏间。元祐皇后自崇宁中复降居瑶华宫,公在谏省,具道本根所以诬罔状,请还位号。钦宗竦然曰:「当即出制耶」!公曰:「钦圣后临朝,既命位号,以姑复妇,名正体顺。崇宁诏书非道君雅意,徒迫于蔡京辈耳。陛下视元祐皇后,伯母也。今欲尊崇,不当下制,举钦圣已行之命足矣」。钦宗然之。初,还自虏营,意虏且退,急召近臣豫定赦文,公请首以复元祐皇后载于赦文。属藁未布而虏情中变,钦宗再幸虏营矣。后虽不克复,然久处外宫,名号不闻于虏,以是获安。公深惟宗社之寄,独太上皇暨元祐皇后在日,图推奉之策。虏既得志,其众皆思归,太宰张邦昌前使虏,为所质,挟与俱来,大酋粘罕辈欲捐河以南委之邦昌而去。公素不与邦昌接,闻之忧甚,造邦昌所善吕勤,访其为人。勤曰:「公毋庸忧,邦昌龊龊畏谨,懦人耳」。公阴自喜曰:「吾事其济乎」!三月辛卯朔,邦昌入居都省,公说之曰:「相公之入,为真欲立乎,抑姑塞虏意而徐改图乎」?邦昌惊曰:「是何言也?在朝士大夫,皆道君与上所擢,若邦昌果有此意,谁复见容」?公曰:「相公及此言,非唯宗庙社稷之福,亦相公家族之福也」。因从容道虏中事。邦昌曰:「邦昌在粘罕军,谁何严急,环床皆甲卒,夜卧辗转,辄升床检校」。公以言动之曰:「此虏情也,相公知中国人情所向乎?今日人情,畏女真兵威耳,女真既去,复保人情如今日乎」?邦昌变色曰:「然」。公曰:「女真言语不通,本不敢有意中国,特以契丹遗民雠夹攻之役,而燕人之被遣者,怨我纳之死地,合二憾以求逞于我,故纵臾女真以至于此。然大元帅在外,人心有系,元祐皇后在内,虏复不知,殆天力也。相公虽勉塞虏意以纾难,盍亟定还政复宗庙社稷之计,则可转祸为福」。邦昌曰:「此邦昌之心也」。公曰:「某所以不顾家族,首建此议者,以三世辅相,当以复赵氏为己任,愿相公毋与好利者谋,以乱视听」。邦昌曰:「谨受教」。公退而倾橐中装募勇士李进,持帛书走大元帅府。进缒城径重围,为候者所遮,以善解说得免。它日公复见邦昌曰:「相公权以济事,虽迫于彊虏,当微示人以意」。邦昌曰:「奈何」?公曰:「省中非人臣所宜处,盍寓直殿卢。晨出,毋令卫士侠陛。虏所遗袍带,非戎人在傍,弛勿服。车驾既未还,所下文书不当尚称圣旨」。邦昌皆如公言。邦昌又谓公曰:「舜徒贤德,众所推与,今日欲安宗庙社稷,非得公共事何以济」?因请公摄门下省。公始不肯当,邦昌曰:「政府虚位,虏中遣腹心来据之,将奈何」?公念肘腋间参以虏人,且败大事,遂不复辞。亲党或谂公宜阖门勿出,公曰:「某身为世臣,敢洁其身而忘国家大计乎」?公虽摄门下省,止书兵部尚书衔,日治兵部事自如。同列诮之,公曰:「受命于上,不可改也」。却奉禄不内,以兵部印封其券,至饘粥不继。邻僧哀公之穷,丐米遗公,赖以少济。徐秉哲亟请邦昌改年,曰不则虏酋必大见猜,公固争得已,然台省文移,畏虏不敢以靖康冠岁月,公不能禁。独兵部符檄,仍称靖康二年,诸公闻之,颇有效者。吴幵、莫俦请邦昌见虏使于紫宸、垂拱殿,公曰:「二殿乃正衙,其可耶」?幵曰:「既权宜摄政,权宜御此殿,亦何伤」?公曰:「相公左右皆宫省久吏,骤见御正衙,必愤骇以为即真,变且不测」。邦昌矍然而止。王时雍议肆赦,公争之数日不能得。公曰:「赦书日行五百里,今号令不出一城,四壁之外皆非我有,将谁赦」?邦昌笑曰:「俚语谓钱氏肆赦五百里外,恐入李王世界」。公曰:「钱氏犹有数州地,五代之际,非素有君臣之分,岂今比耶」?邦昌悟,遽追其赦。公乘间语邦昌曰:「天命人心皆归大元帅,相公若先群议之未启,遣人推戴,则功无在相公右者。若抚机不发,则他人将有其功,声大义而来讨,悔可追耶」?邦昌曰:「非敢缓也,兵戈蔽道,将何涂之从」?公曰:「第预遣人,俾军民闻之,虽未克行,异时按遣人日月,犹可自明。不然,岂惟相公不可自保,某辈家族亦岂可保耶」?于是遣谢克家奉传国宝往大元帅行府。须虏退发,女真还师有期,邦昌将出别虏酋。公曰:「虏酋或留兵防卫,何以处之」?邦昌曰:「恐不至此」。公曰:「不可不为之备,若留兵则动息为所胁制,释位还政之谋,皆不得展,社稷危矣,相公当以死争,逆顺之分,政在今日,相公其勉之」。邦昌之虏营,粘罕果欲为邦昌置卫,邦昌力辞。翌日,虏又遣高庆裔、王汭来道留兵事,公谓庆裔曰:「南北异宜,恐北兵不习风土,或不遵南方要束,必不相安」。庆裔曰:「留一勃堇统之可也」。公曰:「时向热,勃堇贵人,假如万分一致疾,则南方负罪益深」。庆裔曰:「诺。吾军近在河北,有变驰一骑见报,则下铁骑相援矣」。遂不复留兵。四月庚辰朔,女真中军行;辛酉,女真后军行;壬戌,女真扫地军行。公谓邦昌曰:「大事其可缓乎」?或曰:「虏去未久,请俟踰年」。公怒曰:「踰一日已惧其迟,倘城外推尊册立,则城中奈何」?邦昌曰:「彭宠之事,安保其无?舜徒所谓爱人以德者也」。或曰:「虏若回兵,公能禦之乎」?公曰:「女真纠合诸番,啖以中国之利,故为虏用。今子女玉帛既厌其欲,各思反其巢穴,岂能劫而复南?政使回戈,则死于宗社,处死有名。茍犹豫不亟决,军民有变,吾属必为所鱼肉,遗臭万世矣」。邦昌从公策,遣使诣大元帅府劝进,请元祐太后垂帘听政。议已定,邦昌下书,乃尊后为宋太后。公曰:「此事发端于予,若云宋太后,则人心疑惧矣,吾不可预其祸」。亟在告卧家。邦昌密使后侄孟忠厚持所上太后奏视公曰:「前日未敢正名,出于畏偪,非敢中变也」。公起见邦昌,竟如初议。甲子,元祐太后入居延福宫。乙丑,群臣见太后于延福宫。太后泣,群臣亦泣。太后曰:「岂意国家遂至于此,祖宗积德甚厚,康王仁孝刚勇,又何虑耶」?戊辰,公趣邦昌归政太后,邦昌欲俟明日。公曰:「时不可失」。遂以日晡集百官将校,谕以太后垂帘,迎大元帅入纂大统。己巳,邦昌易服归太宰班,出次资善堂。庚午,元祐太后自延福宫入拱宸门,御小殿垂帘听政。公始议迎后,或以为无益。后之将就舆,都人初闻跸声,喜极,皆呜咽流涕。涂经太庙,父老童稚,引首望庙垣,驩呼鼓舞,涛翻雷动,阗衢溢陌,异议者大诎服。建炎元年五月庚寅朔,大元帅康王即皇帝位于南京,大赦改元,太后降手书,以是日撤帘,命公奉手书诣行在所庆登宝位。癸巳次南都,乙未赐对,上劳公曰:「宗庙获全,皆卿之力也」。除尚书右丞,兼散秩中大夫,封掖县男。公感慨知遇,为上深陈致乱之原,讲求故典,期以岁月,尽还祖宗之旧,录节义,拔滞淹,饬边备,大略粗举。李丞相纲夙敬公,同在庙堂,相得甚驩。士大夫之在围城者,李丞相概欲以叛逆罪之,公曰:「王业艰难,政含垢纳污之时,遽绳以峻法,惧者众矣。围中士大夫责以不能死则可,若直谓之叛逆,彼岂无辞乎」?李丞相意不厌,数遣其客胡珵要说公,区围城人为三等,以差行戮。且曰:「必如是方可表公忠谊之节」。公谓珵曰:「与君俱处城中,众以为可罪者才十许人耳,馀人本末,吾辈所共悉,宁可以叛逆加之耶」?由是李丞相始不快公矣。时台谏多李丞相所厚,因论围城事,并以中公。太上皇出手札付尚书曰:「吕某昨邦昌僭号之初,即募人赍帛书,具道京城内外之事。金人南退,又遣人劝进。考其心迹,与馀人不同,言官所不知,仰尚书省行下」。公上章谢,且力求去,曰:「臣世受国恩,异于众人,亲受贤者之责,所以不避虏人灭族之祸,遣人冒围赍书于陛下,画谋奉迎。向若虏人网罗得臣所遣之书,而臣之谋画万一泄露,臣之一身当如何,臣之家族当如何?然则臣果爱死耶?果不敢爱死耶?臣之心迹,显然明白,臣今求退,乃其时也,乃初心也。臣犹自以为当去,况它人乎?况言者乎」?章连上至七八,太上皇虽重惜公去,而知公归志确不可夺,除资政殿学士知宣州,时七月己酉也。八月辛未,公入辞,赐茶便殿,敦谕温渥。公下车之十日,剧贼张遇聚徒数万陷繁昌,势张甚,动摇江东。公治城壁,联保甲,远斥候,扼险隘,贼望风震詟,犬牙不入宣境。明年,三拜疏请祠,诏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建炎三年冬祀,进封东莱郡侯。虏骑比岁大入,江湖间群盗蜂起,公避地转徙于筠、于连、于郴、于全、于桂,靡有定止。绍兴元年七月丁酉,以疾薨于桂州,享年六十有八。讣闻,诏赠五官,恤礼视常典有加。八月壬申,藁葬于桂州城南之龙泉。子男五人:长本中,尝任中书舍人、直学士院,终于左朝奉郎、提举江州太平观;次揆中,终于郊社斋郎;次弸中,尝任驾部员外郎,终于右朝请郎、主管台州崇道观;次用中,尝任兵部员外郎,终于右朝奉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观;次忱中,尝任提举江南东路常平茶盐公事,终于右朝奉郎、知饶州。女一人,适右朝奉郎蔡兴宗。孙九人,曰大器、大伦、大猷、大凤、大阳、大同、大麟、大虬、大兴。曾孙十六人,曰祖谦、祖仁、祖俭、祖恕、祖重、祖宽、祖悫、祖平、祖新、祖节、祖宪、祖永、祖志、祖慈、祖义、祖忞。而大凤、大阳、大同、大兴,皆蚤夭。公体气高亮,音吐洪畅,衣冠甚严,顾盼煇如也。平生经籍之外,无它嗜。居阳翟,年六十馀矣,犹自课诵五经,日终一帙。晨起,环庭除讽咏,声琅然,虽少年有所不逮。荥阳公道学为世宗,公蚤得其传,乐天知命,阨困湮郁,排抑诋挫,无入而不自得。晚归朝廷,遇大变,两陷虏营,出入白刃间,左右喘汗无人色,公裕然如平时。诸酋争前,问公康王驻军何地,公曰:「名王贵人,在国门外犹且不知,况围城中耶」?一酋怒目公曰:「尚书祗为赵氏乎」?公曰:「家世辅相,实为赵氏」。声泪俱堕。时梅尚书执礼、陈侍郎知质、程侍郎振、安给事扶,以括责金帛不惬虏意,骈首就僇,中书高舍人伯振微服匿里舍,为虏所族。公正色抗对不少下,旁立者代公缩颈。故事,诞节前期一月,即浮屠、老子祠祈祥。会乾龙节,有司胁于虏,废不讲,公独往景德寺之宝胜、永庆院行礼。是日虏使在馆,公不顾。其在桂林,疾既革,资政刘公珏访公卧内,公与剧谈,慷慨忧国,言不及私。迨至属纩,神闲气定,谈笑而终。公于死生祸福之际盖如此。靖康之难,公含垢忍耻,以就大计,晚进后出,不知前辈本末,或以病公,给事中胡公安国每为公辩,且录其语曰:「河间刘长历,丞相莘老之孙也,来见曰:『诸人事邦昌者,固不足论,独吕舜徒可惜』。余曰:『舜徒固自不同,在围城中遣人以蜡弹致元帅,盖累朝辅相,身为世臣,同国休戚,必欲复赵氏社稷。故偷生忍死伪楚之朝,斡正大事,诱导邦昌,使之归宰相班,劝进元帅,皆其力也。微斯人,则邦昌外倚金贼为重,内有范琼之兵,王时雍、冯澥、李回等已为之用,京师人不知世间有三纲,但云得邦昌救其死命,莫不德之。占据都城,呼吸群小,亦大索处置。使舜徒死节,第洁一身耳。以此易彼,故宁受污辱以救大事』」。四方士大夫闻公之薨,以文致奠纪公忠节者甚众。如御史中丞常公同则曰:「京师之祸,庙社倾隳。公以一身,扶颠持危。安刘之业,平、勃难之」。丞相吕公颐浩、丞相秦公桧则曰:「二圣未归,公不敢死。竭力戴上,以为天子」。胡公世大儒,常公以风节闻,其言皆世所取信。吕、秦二相亦身在兵间,熟当时事者也。绍兴八年,公长子舍人以台劾罢,语犹及公。第四子兵部疏其诬辨于朝,诏录送史馆,于是公之大节始明于世。公之薨也,寇难未平,葬故有阙。后二十四年,乃克改葬公于婺州武义县之明招山,实绍兴二十四年闰十二月己酉也。惟公薨距今踰三纪,言论风旨浸不传于世,谨叙次终始藏于家,使子孙有考焉。
题黄龙南和尚手抄后(二) 北宋 · 释惠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八、《石门文字禅》卷二五
黄龙南禅师手录《四十二章经》一卷,笔法深稳庄重而若瘦,得颜平原用笔意。云庵老人生平无所嗜好,独秘畜此经,偶为人持去,十馀年莫知其所。与客论字,未尝不搏髀追绎之。其师希祖得于筠溪胡氏家,出以示予曰:「君其宝之,政使此字不工,犹足以为希世之珍,矧工如此,又云庵所爱而不忘者乎」!
六世祖师画像赞 北宋 · 释惠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宜春市宜丰县
余窜海上三年而还,馆于筠之石门寺。悲丛林之荒寒,念祖师之标致,不自知涕流也。作六世祖师赞,录以寄昭默禅师,以见其志云。